那天晚上我正窝在沙发里刷短视频，手指划拉屏幕时突然停住了有个女生举着手机在镜头前冷笑，说她十几年没回家，才发现自己父亲就是网上说的＂基本盘＂。屏幕的光映在她涂着口红的嘴唇上，那种轻蔑的语气让我差点把薯片袋捏爆。 你听说过＂基本盘＂这个词吗？最近在社交媒体上总能看到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老一辈。好像他们生来就带着原罪似的。那个视频里的女生甚至当着几万观众的面嘲讽自己父亲的生活习惯。她说话时眼睛往右上角瞟，像在背诵什么了不起的真理。 其实很多年轻人可能忘了，现在被嘲笑的这些中老年人，正是当年用自行车载着我们穿越大半个城市去少年宫的父母。他们可能不懂最新款手机，但记得你小学每次考试的成绩。我二舅去年还留着翻盖手机，表妹教他视频通话时，他第一次在屏幕里见到外孙，笑得眼角堆起深深的皱纹。 这些被叫做＂基本盘＂的人，曾经也是纺织厂里最灵巧的挡车工。他们能把断掉的纱线瞬间接回纺锤。现在他们的手指可能不再灵活，但依然记得怎么给回城的子女包最爱吃的韭菜饺子。 有次我在长途车站看到个大叔，他蹲在安检机旁边死死守着蛇皮袋。袋子里装着给女儿腌的酸菜，怕漏汁水，特意裹了三层塑料袋。后来他女儿发朋友圈抱怨父亲不该带这种＂不健康食品＂，配了个捂脸的表情包。 当代社交网络把亲情变成了可以量化的指标。发红包数额、帮忙砍价的次数、是否转发养生文章这些成了衡量亲情厚薄的标尺。有些人甚至发明了＂亲情KPI＂这种词。却忘了小时候发烧，是谁整夜用酒精棉擦我们的小脚心降温。 那个视频底下最刺眼的评论写着：＂这种父母根本不配被尊重＂。说这话的人可能刚在情人节给对象转了520红包。却想不起父亲身上那件穿得领口松垮的汗衫，还是五年前他在路边摊花二十块钱买的。 老一辈人确实有他们的固执。我爸至今认为所有外卖都用地沟油，每次看我点餐都要念叨半小时。但他会默默在我包里塞两个洗好的苹果，苹果柄那儿还留着没有完全搓掉的商标贴纸。 现在网上有种奇怪的风气。有些人把否定原生家庭当作成长仪式。就像古代部落的成人礼要猎头野兽，现在某些人要靠嘲讽父母来证明自己＂觉醒＂了。视频里那个女生说话时不断甩头发，新染的栗色发梢在滤镜下闪着不真实的光。 亲情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题。它更像是老房子窗台上那盆薄荷，可能土陶花盆已经裂了缝，但每到春天依然会冒出嫩绿的新芽。你大学毕业那年，母亲偷偷把你的学位证照片设成了手机屏保，尽管她根本不会用智能手机的截屏功能。 真正让人难过的不是代际差异。而是有些人把父母的付出当作理所当然，却把他们跟不上时代的部分当成罪状。就像我们小时候学走路，他们从不嫌弃我们摔跤的笨拙。 或许该重新审视＂基本盘＂这个说法了。谁规定进步必须以割断血缘为代价？上周社区里有个阿姨学会用手机缴燃气费后，第一件事是给女儿发语音：＂妞，以后你不用跑那么远来帮妈妈交费了。＂她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，像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壮举。 说到底，那个视频女生嘲笑的不只是自己父亲。她是在否定千千万万个在平凡生活里默默支撑家庭的普通人。这些被称作＂基本盘＂的人，用他们可能过时的方式，依然在为我们守护着最后的安全感。 记得有次家庭聚会，姑妈不小心把视频通话按成了直播。我们都在镜头里手忙脚乱地教她退出。她突然笑着说：＂这玩意比当年你爸修收音机难多了。＂满屋子的人都笑了，阳光从厨房的纱窗漏进来，照在餐桌那盘冒着热气的饺子上。 你说，等我们这代人老了，会不会也被自己的孩子嫌弃呢？也许到那时才会真正明白，被叫做＂基本盘＂的父亲，曾经用怎样笨拙而坚韧的方式，托举着我们去看他从未见过的风景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