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元301年深秋，赵王司马伦举办宴会，宾客顾荣发现一旁侍立的厨子在咽口水，便将盘

公元301年深秋，赵王司马伦举办宴会，宾客顾荣发现一旁侍立的厨子在咽口水，便将盘中的肉割了一块让他吃。没想到顾荣这个无意之举，日后竟救了他一命。

那天洛阳城飘着烤肉的焦香，而金墉城的牢狱里却弥漫着血腥味。

此刻前朝长史顾荣蜷在草席上，听着远处处决囚犯的刀斧声，摸到脸上那道箭疤。

那时当年在战场上被称作“马鹞子”的悍将，如今成了待宰的羔羊。

他做梦也想不到，三年前宴席上随手递出的一块烤肉，此刻正化作救命的绳索，从黑暗里缓缓垂落。

这事儿还得从赵王司马伦篡位庆功那夜说起。

那天洛阳贵胄们围着鎏金烤架谈笑风生。

桌上的烤肉的香味馋的那个侍立角落的年轻厨子卫灵喉结滚动。

此时他的眼珠死死黏在顾荣盘中滋滋冒油的鹿肋排上。

他烤了整晚的肉，自己却连肉渣都没尝过。

此时顾荣也注意到了他，也被这直白的馋意触动了心弦，于是他对厨子招了招手，说“你过来。”

厨子浑身一僵，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对，惶恐地走到席前，膝盖刚要弯下去行礼。

只见顾荣的银刀忽然调转方向，“哧啦”割下半掌大的肉块。

于是在满座哗然中，这位江东名门之后把肉塞进卫灵颤抖的手心，成天烤肉不知味，算哪门子道理？

此时卫灵捧着滚烫的肉块，油星子渗进指缝，烫得他心口发颤。

满座宾客都愣了一下，随即有人窃笑，在等级森严的西晋，士族与庶民之间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，何曾有过名士向厨子分食的先例？

但是顾荣却毫不在意，自顾自地饮了口酒。

那厨子捧着温热的烤肉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，最终只是深深鞠了一躬，退到角落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

而满堂贵客的嗤笑声像针扎在背上，可那块肉实实在在滚进胃里，暖了他冻僵的肠子。

之后卫灵揣着那点油腥味活过了血雨腥风的三年。

八王之乱搅得洛阳天翻地覆，赵王司马伦刚登基六十天就被齐王司马冏掀下龙椅，顾荣作为旧臣锒铛入狱。

而在地牢里的顾荣盯着小窗漏进的月光，想起自己这半辈子，祖父顾雍是东吴丞相，自己与陆机兄弟并称“洛阳三俊”，如今却要在粪尿横流的牢里等死。

“冤枉啊此时顾荣的叹息撞在石壁上。

就在这时候暗处突然传来铁链哗响，狱卒头子举着火把逼近，油光光的脸凑到栅栏前，“您可是给厨子分肉的顾大人？”

此时卫灵掏钥匙的手还在抖。

当年那个饿得眼冒绿光的厨子，如今管着金墉城死牢的钥匙串。

他永远记得顾荣递肉时那双眼睛，没怜悯没施舍，就像分肉给自家兄弟般自然。

三更天的梆子响过，卫灵把顾荣推进运尸车，臭烘烘的草席盖住他半边脸。

巡夜兵拦住车查问，卫灵掏出一包酱牛肉塞过去，刚处决的晦气货，得连夜拉出城埋喽！

就这样他们惊险的逃过一劫。

当尸车骨碌碌碾过朱雀大街，顾荣蜷在腐臭里数心跳。

谁也额没有想到当年宴席上那块肉，此刻化作卫灵腰间沉甸甸的钥匙，正咔嗒咔嗒撞着他的救命符。

逃离险地之后顾荣握着卫灵的手，千言万语涌上心头，最终只说了句，大恩不言谢，日后若有机会，定当报答。

然而卫灵憨厚地笑了笑，顾公当初分肉之恩，小人没齿难忘。

如今能报此恩，是小人的福气。

之后顾荣一路南行，历经艰险终于抵达建业。

此时西晋王朝已摇摇欲坠，中原士族纷纷南迁，史称 “衣冠南渡”。

顾荣因声望卓著，被琅琊王司马睿聘为军谘祭酒，成为东晋开国的重要谋臣。 那日顾荣官袍上熏着檀香，案头堆满劝进表。

北地逃难来的士族们捧着羊肉羹哆嗦，江东湿冷，比不得洛阳。

但是顾荣却掀开食盒，热腾腾的炙鲈鱼分给满院仆役。

看着他们受宠若惊的模样，他眼前总晃动着卫灵狼吞虎咽的侧脸。

当北方士族嘲笑“吴人怯懦”时，顾荣把陆家子弟塞进枢要衙门。

江北豪强不肯借粮，他亲自登门用吴语唠家常。

新立的东晋朝廷像锅夹生饭，正是这点滴人情味当粘合剂，把散沙似的人群捏成了团。

太兴元年，顾荣病逝，晋元帝司马睿追赠他为侍中、骠骑将军，谥号 “元”。

在顾荣的棺材出殡那日，挑夫们在茶摊歇脚。

老船工摩挲着汗津津的扁担，那年顾大人坐我的船过江，分我半只烧鸡。

得亏他当年在洛阳没被砍头！

送葬队伍里钻出个少年，腰间的银刀柄上錾着“待下以诚”四个字，那是顾荣留给孙儿顾和的传家宝。

江风卷着水腥味扑在脸上，恍惚又是洛阳城里那夜的烤肉香。

卫灵递来的钥匙，难民捧着的鱼羹，刀柄刻的祖训，在历史天平上叮当作响。

原来乱世里最硬的铠甲，从来不是铁片扎成，而是用点滴善意煅打的软甲。

勿以善小而不为，勿以恶小而为之，谁也不知道当初随意洒下善意的种子，在未来会结什么样的果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