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王家卫这个人，很大程度你得在香港电影的制片生态里看待他。我看有人说对王家卫感到“祛魅”，其实你早先就不必有什么魅。香港电影是一个江湖色彩浓厚，社团气息严重的地带。这种影响今天还在。大多数你在大陆片场能看到的陈俗旧习，都是改开后香港传过来的。开机看八字，片场讲风水，摞一堆堆供品拜神祈天，女的不能坐镜头箱……这都是古代戏班的讲究，在大陆原被杀得干干净净，但随着电影商业化，又被当成一个新东西从港片那儿捡回来了。是很诡异的一种文化错位。 必须承认，这种半封建半殖民的运作办法，是港片出位的文化基因。港片的黄金时代有它对应的权力模型、动员办法。强人辈出，制片生态的狼性色彩，保证了港片效率和灵活性。香港大导演曾经都是影阀，是靠铁血的学徒制，绝对的片场权力，集体发作的求存意识，才让港片实现了多、快、杂、省。 港片没落后，大导们开始变得低调，和顺，人前谦逊起来了，但创造力也随之消失了，实际上他们没有真正跟上时代。不是时代，是现代。而旧神们最没动力，也没必要跟上现代的，就是王家卫，一个强商业属性的制片生态中的超级异类，用最最港片的习气完成了最最个人风格的一位导演，至今还活在旧港的幻梦里。在10年代还能搞出扣押演员护照，拍上百天剪剩五分钟，让明星排队喊口号等魔幻操作，本质上作为导演，他就不是一个现代人，甚至他从未掩饰这一点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