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十年代,村里来了一对下放劳动的夫妻。生产队安排住在了一个破房子里,由于是城里来的,对农村生活不适应。每天要参加劳动,村上开批斗会时还要被批斗。 男的姓周,是个中学老师,戴一副黑框眼镜,镜片总蒙着一层灰,女的姓林,在城里的医院当过护士,细皮嫩肉的,看着就不是干农活的料。破房子在村东头,屋顶漏着天,墙角长着青苔,一到下雨天,屋里摆满了接水的破盆烂罐,叮叮咚咚响个不停。夫妻俩刚来那会儿,连锄头都握不稳,周老师抡锄头刨地,没刨两下就把腰闪了,林护士割麦子,镰刀差点割到自己的手,队里的人看在眼里,有人撇嘴笑,有人摇头叹气,说这俩城里娇客,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。 下地挣工分是硬任务,夫妻俩天不亮就起床,跟着大部队往田里跑。周老师的眼镜掉在田里好几次,每次都要弯着腰,在泥地里摸索半天。林护士的手磨出了血泡,血泡破了又结成茧,原本细腻的手掌变得粗糙不堪。晚上收工回来,俩人手都抬不起来,还要自己生火做饭,烟熏火燎的,把眼睛熏得通红。最让他们难熬的是批斗会,村里的晒谷场一灯如豆,黑压压站满了人,夫妻俩被推到台子上,低着头听着那些刺耳的口号,心里像针扎一样疼。 村里的王大爷是个老贫农,心眼实在,看他们可怜,偷偷给他们送过几次红薯。王大爷说:“城里来的咋了?城里来的也是爹娘养的,干农活哪有一学就会的。”这话让夫妻俩心里暖乎乎的。他们开始学着适应农村生活,周老师跟着王大爷学犁地、插秧,林护士跟着村里的妇女学纳鞋底、腌咸菜。周老师有文化,晚上没事就教村里的孩子认字,孩子们都喜欢这个戴眼镜的周老师,放学了就往他的破房子跑,林护士也经常帮村里的老人看病,谁家孩子发烧了,谁家老人腿疼了,她都尽心尽力帮忙。 日子一天天过,夫妻俩的农活越干越利索,周老师的腰不酸了,林护士的手也结实了。村里的人对他们的态度渐渐变了,批斗会开的次数越来越少,后来就没了。大家见了他们,会主动打招呼,秋收的时候,还会帮他们把粮食扛回家。周老师和林护士把自己的家收拾得干干净净,院子里种上了南瓜和丝瓜,夏天的时候,丝瓜藤爬上墙头,开出了嫩黄色的花,破房子也有了生气。 周老师利用空闲时间,在村里办了个夜校,教村民们认字读书。他说:“日子再苦,也得有文化,有了文化,才能看懂报纸,才能知道外面的世界。”夜校的灯每晚都亮着,照亮了村里的夜空,也照亮了村民们的心。林护士则在村里搞起了卫生宣传,教大家勤洗手、喝开水,还帮村里建了个小药箱,备着常用的药品。夫妻俩成了村里离不开的人,大家都说,这对城里来的夫妻,是村里的宝贝。 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年,政策变了,夫妻俩可以回城里了。消息传来的时候,村里的人都舍不得他们走。临走那天,全村的人都来送,孩子们抱着周老师的腿哭,老人们拉着林护士的手,塞给他们一包包的花生和红枣。周老师和林护士也哭了,他们说:“这里就是我们的家,我们一定会回来的。” 回到城里后,周老师重新站上了讲台,林护士也回到了医院。他们经常给村里写信,寄钱寄书,还动员城里的亲戚朋友,给村里捐了一批物资。后来,村里通了公路,盖了新学校,学校的名字就叫“知青小学”,孩子们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读书,教室里挂着周老师的照片。 很多年后,周老师和林护士真的回来了,他们退休了,带着行李,又住进了村东头的破房子。只是这一次,破房子已经被村里的人翻修过,屋顶不漏了,墙角的青苔也没了。夫妻俩在村里安度晚年,教孩子们读书,帮老人们看病,日子过得平静而幸福。 他们常说,那段下放的日子,是他们这辈子最宝贵的财富。那些吃过的苦,受过的累,都变成了生命里的光,照亮了往后的路。也让他们明白,无论身处何种境遇,只要心怀善意,脚踏实地,就一定能把日子过好。 出处:根据知青下放相关口述史料及民间故事整理创作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