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69年８月张志新被捕，关押在沈阳看守所，不让家人、亲属探视，与世隔绝了。 铁窗内的六年，张志新见过最多的是送饭口递进来的窝头。 探视申请堆在看守员的抽屉里，孩子画的全家福始终没能送到她手上。 1970年冬天，审判庭的灯光刺眼，法官念判决书时，她盯着墙上"实事求是"的标语，手指在袖口悄悄掐出了血痕。 丈夫曾真带着两个孩子搬到建昌县农村时，最小的女儿还不懂"反革命家属"意味着什么。 邻居扔来的石头砸破了窗户，孩子们缩在炕角不敢哭。 1971年那封离婚申请书，曾真改了七遍，最后在末尾添了句"等你回家"，寄出去的却是复印件。 1975年4月的清晨，沈阳郊区的荒地还结着霜。 张志新被押上车时，头发上沾着监狱的棉絮。 行刑前的那个手术，让她再也发不出声音，只能用眼神盯着天空。 后来法医说，她指甲缝里全是泥土，像是想在地上写什么。 1979年平反大会那天，曾真在台下接住了掉落的烈士证书。 证书上"为真理而献身"六个字，被他的眼泪晕开了墨。 女儿摸着母亲唯一留下的毛衣，突然问"妈妈为什么不能像别的阿姨那样变老"，整个会场的哭声压过了领导的讲话。 遇罗克在1970年就走了，比张志新早五年。 林昭在上海提篮桥监狱写的血书，后来成了研究人员手里易碎的复印件。 这些名字在80年代的报纸上频繁出现，到了90年代，渐渐成了图书馆角落里蒙尘的档案。 去年我去沈阳出差，特意绕到当年的看守所旧址。 墙皮剥落的红砖墙上，有人用粉笔写了句"真理有时在少数人手里"。 保洁员说这话写了擦，擦了又写，像刻在骨子里的印记。 看守所对面的老槐树还在，枝桠伸到三楼的窗口。 1973年春天，张志新就是从这个窗口，看见墙外的玉兰花开花落。 如今树下常有老人带着孩子散步，他们或许不知道，那个在铁窗里数花瓣的女人，曾用生命换来了说真话的权利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