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的书房,是被阳光突然造访的。 起初只是窗框上的一线金边,接着便汹涌地漫进来——不是那种单薄的亮,而是稠得像蜜糖的光瀑,带着毛茸茸的轮廓。光柱里,亿万颗尘埃忽然有了形状,慢悠悠地浮沉,像深海里的微生物。 那光先是落在窗台那盆薄荷上,翠绿的叶片顿时透明起来,脉络清晰如描金的蛛网。然后爬上摊开的书页,墨字在光晕里微微颤动,仿佛随时要羽化飞去。最后抵达我的指尖,温暖顺着血管慢慢往心里流。 窗棂的投影斜斜地印在木地板上,构成明暗交错的几何画。随着日头西移,这幅画也在悄悄变形——栅影拉长了,光斑从方形褪成菱形,像无声的沙漏。 忽然想起儿时老家的天井,也有这样一束光,照着祖母纳鞋底时飞舞的银针。那时的光阴很慢,慢得能让影子在青砖地上完成一次完整的旋转。 此刻这满室的辉煌,终究是留不住的。但正因为留不住,才教人格外珍惜这片刻的馈赠——仿佛整个宇宙的温柔,都浓缩在这方寸之间,为我停留。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