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里的王大爷又没了。 我妈打电话跟我说的时候，语气特别平静，就像说今天白菜又涨了两毛钱。 “就是那个王大爷，前两天还跟你在村口卫生室碰见的，老张医生给他量血压来着。” 我脑子里“嗡”的一下。 老张医生，我们村的“神仙”。 感冒发烧流鼻涕，找他。 头疼脑热肚子不舒服，找他。 谁家媳妇怀孕了，什么时候去镇上产检，他给算日子。 谁家老人血压高了，血糖不稳了，他天天上门盯着吃药。 他就守着那个小小的卫生室，像个过滤器，把全村大大小小的病，先筛一遍。 小毛病，几块钱的药就打发了。 真不对劲了，他比你还急：“赶紧去县医院！快！别耽误！” 他就是那道墙。 一道把小病挡在村里，不让它跑出去花冤枉钱的墙。 一道把大病挡在医院门口，告诉你“这事儿小不了，快去”的墙。 我们都习惯了。 习惯了有这么个人，随时都在。 习惯了生病第一个想到的是他，不是那些亮堂堂、冷冰冰的大医院。 可我妈说，老张医生也快干不动了，他儿子在城里给他买了房，让他去享福。 他说，我走了，你们有个头疼脑热找谁去？ 是啊，找谁去呢？ 这些年，任务来了，他们是第一道防线。 发钱了，发福利了，好像又没他们什么事儿。 真等到哪天，村里再也没有“老张医生”了。 那个小小的卫生室，门上挂了一把大锁。 我们可能才会猛然惊醒，原来那堵一直默默挡在我们身前的墙， 塌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