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北邯郸，一父亲开货车路过女儿的大学时，他拨通了女儿的电话：“闺女，爸在你学校门口。”谁知，女儿立马挂断了电话，独留父亲风中凌乱。 很多人的一天是被课程表、打卡机分割的，几点上课、几点吃饭，误差不超过十分钟；可对跑长途的货车司机来说，时间是轮胎碾出来的——路牌上的公里数没归零，方向盘就不能停，驾驶室就是流动的家。 老杨四十八岁，方向盘握了二十多年；送奶制品的那位父亲，冷链车是他的战场，冰库里的温度和路上的时间永远在赛跑。他们早习惯了凌晨三点的星光、服务区的冷馒头，困了就把座椅放平蜷一会儿，醒了继续盯着前车的尾灯，可当货车拐进大学那条种满银杏树的路时，握着挡杆的手突然有点滑。 车停在辅路，没敢靠近校门。隔着结着薄霜的挡风玻璃，能看见穿校服的学生抱着书走过，白色运动鞋踩在落叶上沙沙响；再低头看自己这边，副驾座位上堆着皱巴巴的外套，不锈钢水壶滚到脚垫缝里，一开门，柴油味混着汗味就往外冒——老杨下意识拽了拽衣角，才发现袖口磨出了个洞。 电话是在口袋里攥热了才拨的。其实没指望女儿马上接，就是想告诉她“爸路过”，可铃声刚响两下就断了，不是忙音，是干脆的挂断。他盯着屏幕暗下去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——是不是在上课？是不是跟同学在一起，觉得爸开货车来丢人？ 送奶制品的父亲蹲在轮胎边，拿根小石子在地上画圈，画着画着突然抬头：“要不咱走吧？东西放门卫室就行。”老杨没应声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，又想起校园里不能抽烟，悻悻地塞回去。 就在这时，手机震了，屏幕上跳着女儿的名字：“刚才在电梯里没信号！你在哪儿？别动！” 声音有点喘，像刚跑过楼梯。 老杨赶紧起身，朝教学楼方向望。没多久，就看见个穿米色外套的身影跑过来，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，跑到车边先没说话，踮脚伸手在他头顶揉了揉——“爸，你头发上都是雪！” 指尖蹭过他结霜的鬓角，带着点温度。 女儿拉他往校门口走，路过货车时扫都没扫一眼，反而攥紧他的手：“你看你这手，裂的口子比地图上的河还多。” 老杨想抽回手，却被攥得更紧，那双手刚在图书馆翻过书，干净柔软，此刻正贴着他满是老茧的掌心。 吃饭是女儿定的小馆子，她拿着菜单翻来翻去：“这个番茄炒蛋不放糖，你胃不好；再来个冬瓜丸子汤，清淡。” 菜上来，她把丸子都拨到他碗里，自己扒拉米饭：“上次视频你说手机卡，我给你清了内存，导航也更新了——以后别为了抢时间开夜车，我不差那点生活费。” 老杨看着女儿低头摆弄他那部屏幕裂了角的手机，突然鼻子发酸。他后来对着车窗录了段视频，声音压得很低：“你以后啊，走条干净点的路。” 不是抱怨，是真的觉得，他跑了半辈子的泥路，就是为了让她能走在铺着地砖的路上。 走的时候，女儿把新买的围巾给他围上，绕了两圈，在脖子后面打了个结实的结：“这样风就灌不进去了。” 他往她包里塞苹果，塞牛肉干，塞得鼓鼓囊囊：“路上饿了吃。” 女儿笑着推回来一半：“你留着，跑长途才需要垫肚子。” 货车重新启动，后视镜里，女儿还站在路边挥手，米色外套像朵小蘑菇。老杨握着方向盘，突然觉得比来时稳多了——仪表盘上的油量表还是往下掉，导航里的女声还在报“前方三公里拥堵”，可心里那点堵着的东西，好像被刚才那个结结实实的围巾结，给解开了。 他想起开头那个被挂断的电话，现在觉得，那声“咔嚓”可能不是结束，是女儿在电梯里慌忙掏手机时，不小心按到的——就像他这半辈子跑的路，那些看起来的“不顺”，其实都是为了某一刻的“刚好”。 路还长着呢，油钱要算，时间要抢，但至少这趟，方向盘暖乎乎的，心里也亮堂堂的。毕竟他知道，那个抱着书走进教学楼的姑娘，永远会记得，她爸的方向盘是怎么一步一步，把她送到这条铺满银杏叶的路上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