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42年，渔夫陈根土携妻儿逃难时撞见了日军。 当时他正把船往芦苇荡深处划，船板上的水珠还没干，就听见马达声从河道拐角钻出来。 妻子猛地把孩子按进船舱，自己扑在上面，芦苇叶子割得她胳膊直冒血珠。 那七天，陈根土一家就泡在芦苇荡里。 白天嚼生菱角充饥，夜里听着远处村庄的火光噼啪响。 水鸟惊飞的声音总让他攥紧船桨，直到第八天清晨，他看见三个穿灰布军装的人趴在水洼里，其中一个腿上的血把水都染红了。 是八路军伤员，他们在转移时被打散了。 本来想装作没看见，划着船绕过去。 但后来发现最小的那个伤员只有十六七岁，嘴唇冻得发紫还在哼“松花江上”。 陈根土把船靠过去，让妻子把仅有的干粮揉碎了混进水里。 伤员拉着他的手说谢谢，他只觉得船板硌得慌这船以前只装鱼虾，现在装着三条人命。 麻烦是第三天早上来的。 妻子生火烤红薯，潮湿的芦苇柴冒出的烟又浓又散不去，像根灰柱子戳在天上。 陈根土正帮伤员换绷带，就看见日军的巡逻艇往这边开。 他让妻子带着伤员往芦苇最密的地方钻，自己把船撑出去，故意让船桨在水面划出大动静。 日军让他把船靠过去，一个军官用枪指着他的脑袋，问有没有看见“逃兵”。 陈根土咧着嘴笑，从船舱摸出两个还没焐热的红薯递过去，说自己是打渔的，早起迷了路。 军官信了一半，让他划船带路找“可疑分子”。 他把船往江心礁石区撑，嘴里哼着平时哄孩子的《摇船调》，调子走得七扭八歪。 船到礁石群时，他猛地把舵往死里扳，船身撞在暗礁上，“咔嚓”一声裂成两半。 日军没反应过来就掉进水里，他趁机扎进水里往芦苇荡游。 春天的江水还冰得刺骨，他能听见身后的枪声和惨叫声。 游了不知道多久，直到抓住妻子递过来的芦苇秆，才发现自己的手被礁石划得全是口子。 后来才知道，那天江南水乡有不少渔民都在做类似的事。 江阴的老王用渔船搭了“水上交通线”，白洋淀的渔民组了雁翎队，连平时最怕事的张木匠，都把自家的船凿了洞沉在河道里挡日军的艇。 这些事没人记在功劳簿上，却让“清乡运动”的铁网漏了无数个洞。 芦苇荡的水一年年涨了又退，陈根土后来还是靠打渔过活，只是再也没唱过那首《摇船调》。 1983年修县志时，有人来采访他，他指着院角那只补了又补的木桨说：“那天要不是这桨沉得快，我早喂鱼了。”现在那只桨还挂在江南抗战纪念馆的墙上，桨柄被磨得发亮，像块浸了油的老木头。 这种在绝境里敢把命豁出去的勇劲，比任何传奇都来得实在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