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娘家附近有个老太太现在八十多了，那个年代生了五个儿子连饭都不会做，听说年轻时公婆给帮忙，搬我娘家附近住时有五十多岁了，她老公包工头时间自由点，做饭家务全包，五个儿子家只谁忙了偶尔把孩子送去她看一下，平时一个不管。 后来她老公年纪大了干不动包工头，身体也越来越差，先开始还能勉强做饭，后来连走路都费劲，只能躺在床上。这下家里的活没人干了，老太太彻底慌了神，连个开水都烧不明白，更别说买菜做饭照顾人。 她开始给五个儿子打电话，想让他们轮流来家里帮忙。可大儿子说自己要上班，家里还有孙子要带，抽不开身；二儿子说自己开了个小馆子，每天忙到半夜，根本没时间过来；三儿子直接说自己从小就没怎么沾过她的照顾，现在也没义务管；四儿子和五儿子更是找各种借口推脱，要么说在外地打工回不来，要么说媳妇不乐意，怕家里矛盾多。 电话一个个打完，她攥着手机蹲在门槛上哭，手机屏都被眼泪打湿了，指纹解锁都解不开。院门口那棵老槐树叶子落了一地，她前几天想扫，结果扫把没拿稳，差点摔进旁边的沟里，还是对门的小栓子他妈给扶起来的，小栓子他妈当时还说：“婶子，你这身子骨得小心点，孩子们没在跟前，自己得顾着自己。”她当时还嘴硬：“我儿子们忙，等忙完这阵就来接我。”现在想想，那话跟巴掌似的，扇得脸生疼。 第二天早上她饿醒了，想起厨房还有半袋面粉，是老公上个月买的，说要给她蒸包子。她摸索着到厨房，把面粉倒在案板上，想倒水和面团，结果水龙头没关紧，水顺着案板流到地上，她脚一滑坐在面粉堆里，白花花的面粉沾了一身，像个雪人。她爬起来想扶灶台，手又碰到旁边的酱油瓶，瓶子倒了，酱油洒在面粉上，黑一块白一块，跟她现在的日子似的，乱糟糟的。 里屋老公听见动静，咳着喊：“老婆子，咋了？摔着没？”她没应声，蹲在地上拿手抹眼泪，眼泪混着面粉，在脸上抹出两道黑印子。老公等了半天没动静，撑着身子想下床，结果腿一软又摔回床上，“咚”一声，她才赶紧跑进去，扶着老公哭：“你别动，我没事，就是面粉洒了。”老公看着她脸上的黑印子，突然笑了，笑得咳起来：“年轻时你连扫地都嫌累，现在倒学会和面了？就是这手艺，比咱三小子五岁时还差。” 这话戳到她心窝子，她想起三小子五岁那年，大冬天非要吃冰棍，她嫌冷不肯出门，是老公裹着棉袄跑三条街买回来的，三小子吃着冰棍说：“爸比妈疼我。”当时她还骂老公惯孩子，现在想想，那时候五个儿子的家长会，她没去过一次；孩子感冒发烧，都是老公背着去卫生所；就连儿子们结婚，喜宴的菜都是老公跟厨师敲定的，她只负责穿新衣服收红包。 下午四儿子打电话来，声音怯生生的：“妈，我给你转了一千块，你去村口李婶家订饭吧，她每天中午给人送饭，你让她顺带给你送一份。”她刚想说“李婶昨天来借醋，看见我家灶台脏得不像样，撇嘴走了”，就听见电话那头四儿媳喊：“跟你说多少遍别给她打电话！咱们房贷还没还完，儿子学费等着交，她那五个儿子凭啥就咱们管？”四儿子匆匆说了句“妈你照顾好自己”就挂了。 她握着手机发呆，听见邻居王婶在门口跟人聊天：“……就老张家那媳妇，年轻时啥也不干，现在老头躺床上，五个儿子没一个管的，昨天我去赶集，看见她在菜市场捡人家扔的白菜叶子，说要回家煮菜汤喝……”她赶紧躲回屋里，把门插上，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。门板上还贴着去年过年大儿子家送的福字，福字边角都卷了，像她这一辈子，看着红火，里子早空了。 天黑时，她摸黑找出蜡烛点上，烛光照着老公蜡黄的脸，老公闭着眼，呼吸声跟拉风箱似的。她想起刚结婚那会儿，老公在工地上当小工，每天回来给她带一支糖葫芦，说：“你跟着我没享过福，以后我一定让你啥也不用干。”现在他做到了，可她却不知道，日子原来能难成这样。她伸出手想给老公掖掖被角，手却抖得厉害，连被角都抓不住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