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很讨厌老公做饭，不是他炒的菜不好吃，相反他炒的菜色香味俱全，每次他炒菜，我们家都能光盘，但即便这样，我依旧很烦。他系着围裙在厨房忙乎的时候，抽油烟机轰隆隆响。我坐在客厅沙发上，手里攥着遥控器却没换台，耳朵总被那声音牵着走。 结婚五年，老周的厨艺早成了小区群里的传说——糖醋排骨能让隔壁小孩扒着门缝闻，可乐鸡翅甜得刚好不腻，连清炒时蔬都带着锅气香。 每次他系上那条印着小熊维尼的围裙进厨房，饭桌上准能光盘，可我偏偏怕极了他做饭的时刻。 抽油烟机嗡鸣起来的时候，我就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播放器，窝在客厅沙发里，手里的遥控器攥得指节发白，屏幕上的综艺演到哪里了都不知道，眼睛盯着画面，耳朵却像长了钩子，一下下往厨房方向扯。 可我为什么会烦呢？明明他做的菜那么好吃，明明每次光盘时他眼里的笑比菜还甜。 第一次发现这毛病，是他刚失业那会儿。 他说在家闲着也是闲着，不如学做饭给我吃，那天他炒了个番茄炒蛋，蛋碎得匀，番茄出沙了，汤汁拌着米饭我吃了两碗，可嚼着嚼着就走神——厨房瓷砖上落着他切菜时溅的油渍，他弯腰擦的时候，后颈的汗顺着脊椎滑进衬衫领口，而我，除了坐在这儿等开饭，什么都没做。 后来他重新上班，依旧坚持每天下班买菜做饭，说“外面的油不好”，说“你胃弱得养着”。 我嘴上应着“好啊好啊”，心里那点烦躁却像发面似的涨起来——涨的哪里是烦躁呢？是我看着他系围裙的背影，总想起他失业那半年，我加班到深夜回家，他端着热汤站在门口，眼里的红血丝比汤里的枸杞还明显；是我知道他早上七点挤地铁，晚上六点赶菜市场，回家还要在油烟里站一小时，而我连择菜都没帮过几次。 我以为我烦的是抽油烟机的噪音，是厨房飘来的油烟味，可那天他感冒了，鼻音重得像堵着团棉花，却还是系上围裙要去做饭，我突然冲过去按住他的手——那双手，虎口有被菜刀磨出的薄茧，指腹沾着没洗干净的姜黄，明明上周还在公司拿了优秀员工奖，此刻却要在油腻腻的灶台前打转。 “别做了，叫外卖吧。”我声音有点哑。 他愣了愣，低头看了看我按住他的手，然后笑了，“怎么了？今天不想吃我做的？” “不是，”我吸了吸鼻子，“我想跟你一起看会儿电视。” 那天我没让他做饭，拉着他叫了外卖，窝在沙发上一起看综艺，他笑的时候咳嗽了两声，我伸手给他揉了揉背，他愣了一下，然后把脑袋靠在我肩膀上。 他总说“你上班也累”，可我累的是脑子，他累的是手脚；我抱怨工作难，他却说“回家吃口热的就好了”。 原来那些被油烟声牵着走的注意力，根本不是烦躁，是怕——怕他把所有辛苦都自己扛，怕我习惯了被照顾，就忘了他也是需要人疼的。 后来我开始学着择菜，他切菜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剥蒜，他炒肉片的时候我递双筷子让他尝尝咸淡，抽油烟机还是轰隆隆响，可我手里忙着活，耳朵里听着他哼的跑调歌，倒觉得那声音像首热闹的背景乐。 上周他做可乐鸡翅，我在旁边捣乱，把糖撒多了，他也不恼，笑着刮了下我鼻子，“傻样，甜就甜呗，咱们家就爱吃甜的。” 那天的鸡翅确实甜得有点齁，可我们还是吃得精光，他洗碗的时候，我靠在厨房门框上看他，夕阳从窗户斜进来，给他周身镀了层暖融融的光，抽油烟机已经关了，只有水流哗哗响，还有他偶尔跟我搭话的声音。 现在他做饭的时候，我还是会攥着遥控器——不过不是在客厅，是在厨房门口，等他喊“开饭啦”的时候，第一个把盘子端上桌。 抽油烟机的声音依旧吵，可我再也没觉得烦过，因为我知道，那声音里藏着的，不是打扰，是他想给我的，最实在的暖。
